立冬一到，父亲就为全家越冬的食物忙碌起来。他用新收的稻谷、*豆来烫豆皮，寒冷的冬季里折几片大白菜一起煮，既方便又热乎。小时候在家乡，父亲每年都要烫豆皮。
父亲在柴火灶上让米浆紧贴热锅烫成薄皮，出锅摊凉后，再切丝、晒干、贮存，作为全家过冬的家常主食，随时取用。由于制作量大且工序多，所以烫豆皮是一件辛苦而又欢乐的大事。
天空刚露鱼肚白，父亲就在院墙边挥刀劈柴，很快，大小不一的柴禾就堆成了小山包，大的耐烧作为底火；小的旺火快，方便续火；棉梗和稻草扎成的“把子”用来引火和调节火候。阵阵“噼叭”声，惊来猫和狗追逐嬉戏。准备好柴禾，父亲就踏上染满白霜的田埂，将浸泡好的新米和*豆挑去磨房制浆。
上午，院子里阳光明媚。摊豆皮的篾席快要架好时，父亲挑着米浆推开了院门，惊得门口几只鸡应声四散。木桶里的米浆色白如洗，虽称米浆，但也是掺杂*豆磨制而成，豆皮因此得名。父亲让我配合他，用筲箕将烫好的豆皮端到篾席上摊凉。锅热了，他先用猪板油将铁锅擦得莹润光亮，再舀一瓢米浆顺着锅沿使其缓缓流下，均匀地敷满锅壁。
我被那瓢惊呆了，原来是半块大蚌壳。只见父亲翻转手腕，用蚌壳瓢在锅壁来回熨拭，不到一分钟，米浆就蜕变成一张平整圆润的豆皮。我正嚷嚷着要夺蚌壳瓢瞧瞧，却见一双粗糙的手轻贴豆皮边缘，顺势一旋，借助惯性将这块烫好的豆皮，稳稳地落在我端着的筲箕背上。
一张张白玉盘似的豆皮冒着热气，在父亲娴熟的手法下纷纷出锅，散发阵阵清香。我忙不迭地在灶台与篾席之间来回穿梭，生怕动作慢了，豆皮糊在锅里。端累了，我便一摇三晃地跑到篾席边，不顾叠加产生粘连，顺势一抖，使豆皮杂乱叠落席面。
一盆米浆就要见底。父亲放下手中的瓢，从厢房提出一桶新浆，看见席面乱糟糟的样子，焦急地指着那些空白对我说：“往那里铺，往那里铺……”激动得把米浆带洒了一些在地上。我学着以前父亲用过的办法，夹一个“把子”到灶膛引燃，待它熊熊燃烧时，取出来贴着地面来回燎烙，一会儿，米浆就板结成皮，再轻唤几声，便引来群鸡争相啄食。
摊在篾席上的豆皮，在夕阳映衬下愈发晶莹。小院里的欢声笑语，仿佛屋顶渐渐稀疏的炊烟，飘飘渺渺，盘旋回荡。烫豆皮，烫平劳作的艰辛，烫热幸福的年景。
原文标题：《父亲烫豆皮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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